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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靈性精神官能症並非由於"驅策力""本能"之間的衝突所引起,而是由於不同的價值衝突所引起。換言之,是來自道德的衝突。或用更通俗一點的說法,是由於靈性的問題。在這樣的問題中間,存在的挫折常扮演一個重要的角色。

因此,對於心靈性神經官能症患者,適當而正確的治療,顯然通常並不是心理治療,而是意義治療,此治療法者膽敢進入人類生命中的靈性層次中去。事實上希臘字"Logos"不只表示"意義"也有"靈性"的意思。人類靈性的產物,諸如渴望存在的意義以及這種渴望的受挫,都必須用含有靈性意味的意義治療法來施予治療。治療者熱誠且認真地面對存在意義的問題,而不是去追溯潛意識的根源且處理本能的問題。

當一位醫師無法區別到底是靈性的層次還是本能的層次時就會發生危險的混淆。容我引證下面的例子作為說明。

有一位高級美國外交官到我在維也納的診所,希望能繼續接受精神分析治療。他已經在紐約接受一位分析家治療長達五年之久。一開頭,我就問他為什麼會認為自己需要分析?第一次分析是在何種情況下開始的?結果我弄清楚原來這位病人不滿意他的事業,並且感覺要遵從美國的外交政策非常困難。然而過去那位精神分析家一再地告訴他應該跟父親和解親善,因為美國政府及其上司皆為他父親的"心像",因此他對工作的不滿是由於潛意識裡隱藏著對父親的憎恨之故。

分析持續了五年,病人愈來愈接受分析家的解釋,直到最後他已經看不見現實的森林,而只見到幻影的樹木。我與他會談了幾次之後,問題清晰呈現,他的職業使其求意義的意志受挫,他真正地渴望從事其它種類的工作。我認為根本沒有理由不放棄這份事業,他如此做了,結果非常滿意喜悅。最近他向我報告,雖然從事新工作已經過了五年多,他仍然深感滿意。

對於這個病例,我懷疑是否要像對待一位神經官能症患者那樣去處理,我認為他不需要心理治療,甚至也不需要意義治療,理由很簡單,因為事實上他根本不是病人!並非每個衝突都必然是病態的,有許多衝突可以是正常而且健康的。類似的概念,"痛苦"並非總是神經官能症者的病理症狀,"痛苦"有時可以是人性的偉業,尤其是因存在的挫折所產生的痛苦。

 

我要斷然否認,一個人尋找他的存在意義,或懷疑其存在意義,皆是源自某種疾病。"存在的挫折"既非病理學亦非病源學的名詞。一個人的憂慮或失望超過他生命的價值感時,只能說是一種"靈性的災難",而不能視之為一種心理疾病。如果一位醫師將靈性的災難視為心理疾病,就會將其病人的"存在性失望"用大量的安神劑埋葬掉了。醫師的真正工作是引導病人通過存在的危機而獲得成長與發展。

 

"意義治療"的任務,在於協助病人找出他生命中的意義,亦即盡量使他隨著分析的過程理會到存在中隱藏的意義。從這方面看來,意義治療與精神分析有些相像。然而,意義治療努力使人再意識到某些東西,因此它不光是注意人潛意識內的本能因素,還關心靈性的事實,諸如:人潛伏而尚待實現的存在意義,及其求意義的意志。但是,任何分析法,甚至是那些未涉及心靈或靈性層次的分析法,在其治療過程當中,都會企圖使病人理會到,他內心深處所渴望的到底是什麼。意義治療與精神分析最主要的差異是在於前者認為:作為一個人,最重要的關懷是實現意義與價值,而不僅僅為了滿足驅策力及本能,或只是為平衡協調原我,自我、超我間的衝突;或只是為了去適應社會與環境而已。

 

心靈動力學(Noo-dynamics)

 

我應該肯定,人的尋求意義與價值可能會引起內在的緊張而非內在的平衡,然而這種緊張為心理健康是不可缺少的先決條件。我要大膽地說,這世界上並沒有什麼東西能幫助人在最壞的情況中還能活下去.除非人體認到他的生命有一意義。正如尼采充滿智慧的名言:"參透'為何',才能迎接'任何'"(He who has a "why" to live for can bear almost any "how")我認為對任何心理治療,這句話都可作為座右銘。在納粹集中營內,我們可以親眼看到,那些知道還有一件任務等待他去完成的人,最容易活下去。後來美國的精神醫學家在日本與朝鮮的集中營內也證實了此點。

 

就拿我自己作例子,當我被抓進奧斯維辛集中營時,我正準備付梓的原稿被沒收了。(這是我第一本書的笫一個版本,英譯本在一九五五年由Alfred AKnopf出版,書名為《醫師與心靈:意義治療法簡介》-The Doctor and the SoulAn Introduction to Logotherapy)。當然啦,那時我最深的心願是要再次寫出這本書,而這竟幫助我活著度過集中營的嚴酷。例如當我患傷寒感覺很難受時,我用碎紙片記下許多摘要,以備重獲自由時能重新著書。我確信這份動機協助我度過巴伐利亞集中營黑暗的牢房,而克服了令人崩潰的危機。

 

因此,我們可以看出心理健康是奠基於某種程度的緊張:人"已經達成""還應該完成"二者之間的緊張,或者是:人"是什麼""應該成為什麼"之間的緊張。這種緊張是人類生命中固有的屬性,為心理健康是不可或缺的條件,因此,我們不必再遲疑去要求人實現自身潛在的意義了;也只有這樣作,才能喚醒人潛伏狀態中的求意義之意志。

 

我認為我們如果以為人最主要的需求是"平衡"(生物學上稱為Homeostasis),是沒有緊張的狀態,那將是心理衛生上的一種危險的錯誤觀念。人真正最需要的並非不緊張,而是為了某一值得的目標而奮鬥掙扎。他所需要的不是不惜任何代價地解除緊張,而是喚醒那等待他去實現的潛在意義。人所需要的不是生物學的平衡,而是我所稱的"心靈動力學"-心靈動力在緊張的兩極之中,一極代表需實現的"意義",另一極代表必須實現此意義的""

 

我們不要以為這只有對正常情況中的人才是如此,其實對於精神官能症病人甚至更加確實。如果建築師想要鞏固一座老朽的拱門,便需增加覆蓋在拱門上的負荷,如此拱門的各部分才能接合得更緊密堅固。所以,如果治療者希望增長病人的心理健康,就不必害怕經由再次探索其生命的意義而增加他的負荷。

 

提出上述意義治療的優點之後,繼而我要說明它的缺點。今天有太多的病人抱怨,對自己的生命感到全部無意義,以及終極的無意義。他們無法體認到為了它就值得活下去的某種意義,他們被內在的空虛所縈擾糾纏,他們中有一種虛幻的寂寞。這種境遇我稱它為"存在的空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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